山谷中兵甲陈列,一眼望不到边,张玉山心中咯噔一下,掉头想往回走,再找来路,身后是严丝合缝的一块巨岩,哪里还有山隙?
张玉山知是厉害阵法,一阵头皮麻,硬着头皮跟着领路道人继续向前,一路上将可能藏兵在此的人选颠来倒去猜了个遍,直至停在一处阅兵高台下,只见手执麈尾的国师君不器一身黑袍,恭敬肃立在一人身旁。
那一刻赫赫旭日从鱼鳞层叠的云层跃出,散射的金光晃花张玉山的眼,让他一时没看清那人容貌。
他用手挡下刺目的日头,待短暂的花盲过后,对上那人矜贵清雅的眉目,寒意像从脚底攀援而上的毒蛇,让他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辰时钟声缈缈,萧飒的北风吹过衰草,见惯生死的左都督,竟在熟悉如同呼吸的兵戈声中脚下一软,险些跪下来。
谁能想到占据半壁江山的正统皇帝明屏恶,一直潜伏在天都白云宫,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科考三试九天,考院出来的儒生们个个双眼无神,衣衫都大了一圈,犹如被妖怪吸走了元气。
等待考生的人群中有个怪人,头戴厚重的玄铁面具,只露一双眼,连脖颈双手都裹的严严实实。他翘往散场的儒生里寻,片刻后找见人,分开人群上前,在都不愁肩上重重拍了一把。
一袭青衫的少年转过身,竟是失踪已久的都不愁。
不到一年,他身上稚气荡然无存,因苦读积淀下沉静内敛的文质,使他不再像行伍少年那般意气外露,却因保持着健硕的体格,明朗的眉眼,依稀仍见潼泸关那个手握星辉的少年的影子。
“哥!”
都不愁露牙笑,越过都不归肩头,见远处一辆式样普通的马车旁,云禧正跳着脚朝他们挥手。
“先生来了?”
都不愁眼睛一亮,拉着兄长迎上前去。
贡院前挤挤挨挨的都是接人的车马,他们费了些功夫才挤到跟前。蓝散推开窗,先向都不归点头示意,而后眸光在都不愁面上落过片刻,笑道:“圭璋,大人了。”
都不愁规规矩矩向她施个文礼,“圭璋见过先生,先生安好?”
“怎么不问我?”
徐麟从车窗里偏过头,都不愁赶紧施礼:“拜见武安侯。”
徐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都不归在弟弟头上抓了一把,哑笑一声:“书念傻了。”
众人玩笑两句,一道上了马车。徐麟和都不归谈论军中,蓝散则问过都不愁读书习学的进境。
去年腊月,蓝散离开真州长兴侯府后,先带都家兄弟和黎宪去了江南。没多久连纫秋失踪,黎宪正好趁机收拢一部分连氏产业,而蓝散则以李玄的身份,替都不愁四处寻师。
本意寻位德厚流广的大儒引导他习学经典,但都不愁凡事专精覃思,常常独出己见,往往没多久就引出大儒不满。是以在拜别第三位名儒之后,都不愁和她深谈一夜,决定自己研习学问,以待科考。
这脾气倒和徐麟少时很像,蓝散本不是拘泥旧式的人,便将他留在江南读书,为安全计,期间还刻意断了联系。
说话间马车拐进琴台巷,武雁声勒马,安置马凳接众人下车。几人进到诗社时,云禧已在后院空地支上黄铜炉锅子,阿翼倒吊在竹楼屋檐下,看见人来,轻飘飘翻身落地,一路小跑到徐麟跟前,仰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