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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身世谜12（第2页）

朔月穿行于温柔暮色，少年人相约去林中切磋，华老也回屋歇了，蓝散带云禧离席，留多日不见的袍泽旧友畅饮。

她回到竹楼，沐浴过后却全无睡意。

她少时在宫中，睡眠时殿内从不留人，只因身边无一可信之人，与其夜夜警醒防备，孑然一身反倒安心。时日一长习惯成自然，但自从和徐麟一起，倒是没几日就把十年的毛病改了。

初时是被折腾得顾不上许多，后来惯了他在，他的气息、他的心跳、他臂弯和胸膛，无一不透着坚不可摧、令人松弛的力量。

如今幽独一室，竟寝不安席，自怜难眠了。

蓝散自嘲一笑，索性拿上一册刚修好的古籍，坐在灯下读。

刚翻过两页，听房门咿呀一声，墨色轻袍扫过桐木门槛，徐麟一眼看见转头望来的她。

蓝散坐在灯火撑开的光扇中，眸里仿佛含着千百种无声的情愫，也仿佛只是单纯地看来，她披散的乌从肩头流泻而下，一路铺展至腰身，最素净也最旖旎。

灯花爆出一声细微裂响，徐麟眨了下眼，仿佛从某种短暂的梦境回归现实，“早些歇息吧。”

蓝散将古籍搁了，熄灯躺下来，徐麟将外袍搭在衣架上，在外侧睡下时，见她仰面躺着，双手规矩交叠放在腹部，不由拢了拢眉，像往日那样伸臂把人圈了，“明日我休沐，带你去四明山。”

蓝散窝在他怀里不动，直到徐麟在她后颈握了一把，方才低低“嗯。”

了一声。

四明山位于都郊，出朝光门，沿官道向东十里见岔路，继续向东是运河渡口，往南可6路下金州，岔路口有一与人歇脚的无名凉亭，往来旅人多称“十里亭”

，凉亭旁原本长了棵颇有年头的垂杨柳，因往来旅人多，多有折柳相送，硬把老树的长枝折秃了。

一辆式样普通的马车辘辘驶过十里亭，既未向东也未向南，而是沿着崎岖山道转进四明山。

驾车的是6隽，一身布衣极不显眼。车里羊皮软绒座椅前放着一张小案，上置红泥碳炉、和一套只余一壶两盏的龙泉冰裂茶具，另摆莲子白兔饺、金丝蜜枣酥等几道小巧点心。

秋意渐浓，徐麟把窗支开些，任清旷山风吹散车内气闷，蓝散托腮看外间，衰草遍野，却也能找出一星两点生得不是时候的小野花，于凋敝满目中更见生机。

山路渐渐转为崎岖狭窄，没过多久马车缓缓停下，6隽在外头道：“侯爷，三姑娘，到了。”

二人下车后，徐麟给她系上披风，当先穿过随风飘荡的长长黄草，来到一处无碑坟冢前。

蓝散跪于坟前三叩，徐麟默不作声立在她身后，草叶如浪沙沙作响，好似一波接一波经由脚下奔流而过的潮水，不为任何逝去而停步，不断奔涌向前。

“正学先生留了话给你。”

徐麟束起的长扬于无形的波涛，“先生说，明屏恶领了他的王道，你却心存疑虑，不定不静，概因……”

“……概因老夫与她所信之道不同。”

孙逊直立于污血横流的刑台，却如置身明堂正殿，容色平静肃整，“卿瑜身不得男儿列，却操男儿志，今日师生缘尽，往后她孑然一身，望全血肉躯体之余，知止先后，不忘傲骨立天地，风骨殁不朽之初心，既毕生前事，也享身后名。”

孙逊直虽有迂腐之处，皆因端谨容节，行必正直。他文心精诚，有教无类，力排众议将身为女子的她招入公心堂，与太子一道听学，并破例赐她表字卿瑜，寄望她成美玉，焕奇光，可谓知人成哲。

蓝散透过坟冢上方洒落的天光，恍惚看见老先生在东宫公心堂的明光里朝她颔。她浅淡的唇带了一丝微不可觉的颤，像根震于虚空的弦，“我让老师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