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蓝散,将婚书所写逐字念出,每一下都伴随着空中不断炸响的烟火,开在她的身体里。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不走到最后,很难知道是善缘还是孽缘,但有的人甫一遇见,便知他是善缘。
只要是他,就是善缘。
莲灯燃尽,人群仍然意犹未尽,酒旗戏鼓两岸鼎沸,他们携手走下阑珊桥,置身人群时,仿佛只是一对普通的少年夫妻。
徐麟望向她被灯火映得绯红的明媚脸庞,片刻不想移开眼。直到她顿住脚步,眼睛弯弯看来,“夫君,我想吃糖人儿。”
徐麟视线落来,还没从那一声中回味过来,已被她拉到一处摊子,见她与老板商量片刻,接过盛着糖浆的铁勺,垂淋画起来。
她眸色专注,眉心微拢,嘴唇抿着,仿佛也在跟着使劲,半晌抬起光华流转的一双眼,待老板用薄铁将糖人锵好,迫不及待接过,献宝似的举到他面前:“像不像?”
徐麟这才偏去视线,见一不狼不狗,忍俊不禁,很给面子地“嗯。”
了一声。
他接过蓝散送的糖人儿,没舍得咬,又怕辜负她一番心意,只做浅尝。
“甜吗?”
蓝散探头过来,见他神情意味深长,眉梢微扬,“不好吃吗?”
“你尝尝。”
徐麟悄悄将糖人儿朝自己移近,蓝散不防他使坏,垫脚去尝,岂料刚触到一星甜,唇上突然一空,又跟着一温。
他移开糖人,守株待兔,等她自己吻上来。
糖人夹带着微苦的蜜意,在两唇相接中徐徐化开,心跳震耳欲聋,他们在眸光交缠中描摹出未来可期的幸福,却不知这一幕落在置身高楼之人眼底,令那人出一声阴鸷低沉的冷笑。
惊堂木骤响一声,蓝散退开一步,别过绯红的脸,故作向身后人头攒动的说书摊子看去,本来只想掩饰神色,无意听那说书先生讲道:“……岂料这位传说中的战神身世并不单纯,其母竟出身鞑靼王庭,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此说来,其父陷害忠良、指鹿为马的行径,当是别有用心!”
百姓不知他所影射,蓝散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她面上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突如其来的洪浪迎面拍来,将她击打得踉跄一步,直到后背抵上徐麟坚实的胸膛。
一双稳定有力的手按于她肩,如神只巨掌将骇浪惊涛镇压于无形,徐麟扶她转过身,仿佛籍此让她背过所有险厄,只看向他一人。
他乌眸如月夜下的海,无声澎湃,唇边甚至挂着与刚才一般无二的浅笑。
他唤她的名,用极致的温柔,“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蓝散用一个深长的呼吸让自己平静,“我还想挂一盏灯。”
“好。”
二人携手走向挂满宫灯的樱树,蓝散抬手将狐狸灯挂去高枝,身后无数暗卫现身于人群和层叠楼馆之间,无声而迅地向说书摊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