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叫住吕顺:“我从没来过大楚,那日在驿站听闻城南的陈记馄饨很好吃,你给我去买一碗吧,不过他家离这儿非常远,估摸你要跑上大半宿。”
吕顺不疑有他,他的欢喜溢于言表,只要李谦肯吃东西,让他走遍天涯海角都心甘情愿。
“公子,没事的,小的白日睡饱了,正巧睡不着呢,我现在就过去,等天一亮,陈记馄饨一开店,我就给您买一碗,开门红嘛,您吃了保准开心!”
李谦又笑笑,自琴案下取出一张百两银票给吕顺。
吕顺怔住:“公子,一碗馄饨要不了多少钱,再说,小的自个儿也有。”
李谦温声道:“拿着吧,多买几碗,总能派上用场。”
吕顺虽不解其意,但他向来不忤逆李谦的指令,是以接过银票,谨慎地揣进了贴身的兜里,还抬手拍了拍胸膛,他憨憨笑着:“这样就不怕掉了,公子,您等着我。”
李谦的脸上迅速掠过一抹黯意,尔后若无其事地笑道:“去吧,路上小心。”
“好!”
吕顺欢欢喜喜地关上门,走了。
屋内又恢复了静寂,李谦撩袍坐到了琴案旁。
不多时,琴声骤起。
依然是同一首曲子,然而,缠绵悱恻的曲调却霎时间变得铮铮激扬。
这是贺兰悠亲自谱的小调,他为之取名——清平乐。
彼时,这乐曲寄托了他和贺兰悠太多太多关于未来的美好遐想,他希冀
他们的余生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能够清宁平安,可是,就在他们以为能如愿相依相伴时,秦皇的一纸诏书无情地在两人间划开一道巨大的天堑。
分明是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想要厮守一生,却那么难。
只因贺兰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是寄人篱下的私生子!
迫不得已,李谦为了解救贺兰悠于水火,走上了那条不容回头的路。
他知道,或许晏凌白日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故弄玄虚,但他不能拿贺兰悠去冒险。
吕顺从小服侍他,万一事情败露,必将受到牵连,所以他用一百两将他打发了,从皇城到城南要一宿,足够他事成或失败。
倘若东窗事发,吕顺也肯定会得知真相,届时,他拿着银票可以随意找个地方过一辈子。
琴声渐渐终至尾声,李谦的眸底有坚定决然之色迭起不散。
当沙漏的流沙流完半个葫芦状的小口子,李谦推开琴案,义无反顾地换上了早就备好的夜行衣。
……
大理寺牢房。
更夫敲打二更的声音透过厚重的砖墙传到夏露耳中。
她和夏翡是被分开收监的,并不在一处。
忆起白日接受晏凌盘问的情景,夏露有些惶然,她一遍遍回想那夜的经过,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想杀人,但是……
她不要嫁到大楚,她不要做秦皇政治联姻的棋子!
她只是想追求自己喜欢的生活罢了,她和李谦都没做错,她也不需要感到愧疚!
奴
婢,本来就该为主子去死。
就在夏露出神之际,牢房两侧的壁火倏忽一闪,紧跟着,一条矫健的人影仿佛壁虎游离到了牢房内。
看清来人,夏露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出去的!”
黑衣人紧紧拽住夏露的胳膊:“他们已经有眉目了,再不走,一切晚矣!”
夏露拉住黑衣人,沉声道:“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晏凌不可能发现端倪!我们就这么贸贸然走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们爱刑讯我,就由着他们吧,只要熬过这道坎儿,我们都会无恙的,就算他们想给贺兰悠的凶案找替罪羊,也得掂量掂量西秦那边同不同意。”
黑衣人深知夏露的性子倔强,三言两语便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
夏露面色微变:“这么说,这也许是他们在故意设局抓你?那你为何要来?”
“因为你在这儿,我不能容忍你受到丝毫伤害,要是贺兰谌真把你生死不论地交给大楚,你还有活路吗?”
夏露面露嘲讽:“好一个诡计多端的晏凌,她是有心算无心,故意用我来要挟你露出马脚,真够卑鄙!”
话音落下,牢房两侧猛地灯火大亮,伴随台阶上传来的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管清越微凉的女音徐徐响起:
“知我者,玉华公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