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
李、韩二人直走到天色大黑,李友朋也实在走不动了,她们只好找了一处柴堆歇息。
二人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心想:今日已是大年三十了,得赶快回家。李友朋坚持着爬起来,拄着棍子往前走,走不多远,腿痛的厉害,走不动了。韩玉树赶忙弯下腰,要背李友朋。李友朋坚决推辞,道:“兄弟,我不能再连累你了,你快走吧。弟妹和孩子还盼着你回家过年哪。”
韩玉树道:“大哥,就你这腿,你怎么走得了路?还是我先把你送回家再说吧。”
李友朋只得趴到韩玉树的背上,让他背着走。韩玉树也很疲惫,再背着这么个大男人,行走起来确实很费劲。他要过李友朋手里的拐棍,柱在手中,吃力地往前走。走不多会,就累得气喘,只好停住脚歇息。李友朋在背上直催他把自己放下来。韩玉树也不作声,只是弯着腰,喘着粗气,就是不放他下来。等喘过气来,又柱着棍,继续往前走。直走到太阳摇摇西坠,才走进了耶赫邦城。
城里充满了过年的气息:百姓家的大门上,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红绿绿的门神;门外两侧的门枕上,点起了灯盏,灯盏的灯焰冒着缕缕青烟,袅袅上升,散发出淡淡的油香。满街上都是嬉戏玩耍的孩子,有的追逐打闹,嗷嗷撒叫;有的燃放鞭炮,“噼啪”
作响。有的家门口,用竹竿挑着成挂红彤彤的鞭炮在燃放,鞭炮声噼里啪啦——这是吃饭前的仪式,标志着这家人要吃年夜饭了。
韩玉树边走边向玩耍的孩子们打听。孩子们见他们两个大男人,蓬头垢面,还穿着女人的裙子,以为是两个疯子。有的在前面闹哄哄跑着为他们引路,有的在后面嘻哈哈、指指点点耻笑着他俩。
当来到李友朋家门前时,天早已大黑。韩玉树把李友朋放下来,看了看,见这大门还算气派。两扇大门关着,大门上却没有贴门神,也没有挂红灯笼,只是在两侧的门枕上,各点着一个油盏。韩玉树问身边的小孩:“这就是李友朋家?”
几个小孩都嚷嚷道:“是,就是这家。”
韩玉树走上前,用手拍着大门,大声喊到:“家里有人吗?”
不一会,院子里传来了一年轻女子的问话声:“谁呀?”
韩玉树道:“这是李友朋李大哥的家吗?”
又听那女子道:“是,你有啥事?”
随着那女子的说话声,那女子来到大门下,打开了大门。这女子有二十三四岁年纪,见了韩玉树,又道:“你是谁?有啥事?”
韩玉树道:“你是李大哥的什么人?”
女子道:“俺是他大儿媳妇。”
韩玉树高兴的道:“侄媳妇,你公爹回来了。”
然后转身去扶李友朋往家里走。
李友朋的儿媳听到韩玉树如此说,吓得一怔。借着灯盏的光亮看见那人确实是公爹的模样,但是,却见他脸廋得如刀削,眼凹得似窟窿,又经那灯盏的亮光往上一照,影影卓卓,活象一具骷髅,又加蓬头污面,还穿着女人衣裳,活像刚从坟墓里钻出来的鬼一般,直吓得她“啊呀”
一声大叫,转身没了命地往家里跑,边跑还边喊:“鬼呀,鬼……”
李友朋的儿媳如此一喊,吓得小孩子们“嗷嗷”
的嚎叫着四散逃去。
李友朋的大儿子李大全正在屋里哄着儿子——虎子玩耍,听到媳妇鬼哭狼嚎般地喊叫,惊得撇下儿子跑了出来。看见媳妇吓得浑身哆嗦,急忙问到:“怎么啦?怎么啦?”
大全媳妇躲到大全身后,手指着大门方向,惊魂未定的道:“鬼,鬼……”
大全听了,吓得也是浑身发抖,少顷,壮着胆子道:“大过年的,哪里来的鬼?”
战战兢兢地朝大门口走,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刚才韩玉树见李友朋的儿媳被他们吓成了那个样子,没敢再往家里去。他们站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所措。
大全媳妇没命的喊叫声也惊动了左领右舍,不少人跑出来一看究竟。隔壁的王大娘跑出大门,见两个古里古怪、鬼一般的人站在大全家门口,便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大年下的,扰的人不安生。”
李友朋听到有人问,便转过身去,道:“大嫂,我是李友朋……”
李友朋话还没讲完,王大娘看见了他的脸,吓得直往后退,惊恐地道:“你……你是人?是鬼?”
李友朋道:“大嫂,我是李友朋,难道你们都不认识我了?”
王大娘吓得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不是早就死了吗?他大叔,街坊邻里都知道你死得冤,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你就别来吓唬自己家里人了。你快走吧,要是缺钱,就让大全他们给你烧烧纸……”
大全心惊胆颤地刚走到大门口,听到隔壁王大娘如此一说,真以为是父亲变成鬼登门来了,吓得哪里还敢看?因为,民间有一种说法,只要是看见了鬼的脸,这人就活不成了。大全闭着眼睛,向着大门外一个劲地作揖祷告:“爹,你就别吓唬儿子了,你快走吧,儿子一会就给你烧纸钱去……”
韩玉树听得大全说,问道:“你是李大全?”
大全闭着眼,木讷地应道:“是……”
韩玉树训斥道:“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把你爹扶进家去?”
大全胆战心惊的道:“俺、俺爹他、他早就死、死了……”
这时,大门前已远远地围了许多的人,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不敢靠近。韩玉树见此情状,觉得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李友朋腿痛得又站不住,便大声道:“又活了……”
说着,搀着李友朋就往家里走。
大全见了,如躲瘟神一样,吓得直往墙边退。
韩玉树将李友朋搀进堂屋,让他坐到椅子上,唤过大全两口子来,简单地将那遭遇讲了一遍,大全两口子这才相信,不再害怕了。
大全见父亲死而复生,悲喜交加。又见父亲穿得古怪,不禁又心生胆战。他战战兢兢地走到李友朋跟前,跪在地上,百感交集地向李友朋磕了一个响头,道:“爹,儿子不孝,让你受苦了……”
李友朋虽然回到了家,但对这个家及家人并没有什么印象,一切都感到很陌生,与自己想象的大不相同,心中不免有些惆怅与茫然。当见到大全又是磕头,又是流眼泪的,恰似自己对荷姐姐一般,内心立时产生了共鸣,唤起了他的同情与怜悯之心,忙道:“快起来吧,一家人不需这样……”
大全又向韩玉树磕了头,感谢他对父亲的照顾之恩。韩玉树忙把大全扶起来,道:“我与你爹是生死患难兄弟,你就不要这样客气了。以后你们只要能好好孝敬你爹就行了。”
大全流着眼泪道:“俺爹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罪,还为我们挣来了家业,我们一定会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韩玉树见已将李友朋安顿好了,便起身告辞。李友朋父子诚心诚意挽留,怎奈韩玉树也是归家心切,哪里肯依?李氏父子只得作罢。李友朋坚持要送韩玉树,韩玉树知道他腿伤严重,坚决不让他送。李友朋只好作罢,让大全代他去送,并请韩玉树改日再来家里做客。
这正是:漂泊异国大半年,人生百味皆尝遍。历尽艰辛回到家,眼见亲人却茫然。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