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說奶奶今日辛苦,東西明日再收也成,還望奶奶早些歇著。」桂姨娘雖是林家資歷最老的姨娘,對著賈敏卻是恭敬,林母派了這姨娘來傳話,某些程度上也算是很給兒媳的臉面,表明自己很是看重她。
「多謝母親記掛,馬上就收完了,姨娘今日也辛苦了。」賈敏自然也是客客氣氣的回話。
於是桂姨娘又笑道。
「咱們府上人手多的是,奶奶也不必時時刻刻盯著,太過勞累了。」
賈敏卻也依舊笑著回話。「正是府上人手多,我這當晚輩也只是一旁看著,難得遇到這麼一件大事,我年紀小懂的少,也看看府上到底是什麼章程。」
桂姨娘見賈敏如此,便不再堅持,賠了個笑,藉口自己要給林母回便退下了。
賈敏隱約覺著這姨娘話中有幾分機鋒,但也琢磨不真切,深深看了桂姨娘消失的角門一眼,隨後依舊盯著自己眼前的事情。
桂姨娘回到林老夫人府院子,將賈敏的話如實說了,見林夫人沒什麼意見,忍不住插嘴道。
「這奶奶做事也太較真了,若是傳出去,怕是旁人說我們府上支使家中奶奶做事,不給歇呢?」
桂姨娘原本想在林母跟前上個眼藥,不料林老夫人卻是沒聽出玄外之音,反駁她道。
「她年紀小,本來就應該事事都先經歷一番,將來才不會被下人誆騙了去,又不用她動手收拾,不妨事的。將來這府上終歸是要交到她手上打理,難得她此刻就這麼上心。」
昏黃的燭光下沒人察覺桂姨娘神色一變,只是聽見她溫溫和和的答道。
「倒是我這當奴婢的想多了,時候不早,夫人早點歇吧!」
林老夫人也不留,吩咐丫鬟送桂姨娘回去安歇,要人打了水,自己也歇下了。
賈敏給林如海辦了個冠禮,確實也累的夠嗆,狠狠歇了三日,這才緩過來些,況且這林如海自打她出了孝,又時常夜裡纏著她不放,也是這幾日見她確實累了,才沒有繼續鬧她。
十月中旬一過,天一日冷過一日,林家老爺就是臘月里沒的,林如海夫婦雖是不說,但心照不宣,擔憂林老爺同賈代善一般,熬不過天命,終歸還是在那個日子撒手而去。
於是林如海天天請安,侍奉在側,反是林老爺見不得如此,每次林如海請安之後侍奉過湯藥,便要他去讀書,見城中難得落雪,還要他領著賈敏去看看雪景,不必將時間都耗在他病榻前。
林如海便只能謹遵父命,攜著妻子去遊了一回湖。
夫妻二人泛著湖上,看著遠處朦朧的山景,忍不住自嘲道。
「我上輩子出門,多半是因為要參加宴席,要麼就是到各處寺廟庵堂之中祈福求子,倒是從未與老爺有這般閒情逸緻過。」
林如海見妻子如此,既是憐愛又很是自責,拉了拉賈敏的兜帽。
「你若喜歡,以後我年年帶你來,春日裡看花,夏日裡賞荷,秋高氣爽之時看楓葉,冬日裡就賞雪。」
林如海說完,賈敏竟是忍不住撲哧一笑。
「活了兩輩子,竟是頭一遭聽老爺說這般的情話,這輩子還真是值當。將來若是有了玉兒,老爺可要記得才是。」
「那是自然的,以後帶著你們母女一起來看。」
天上又落了小雪,林如海要下人取了傘來,夫妻二人撐著傘立在船頭看山景,半夏則痴痴的看著二人,覺著世人所說的成雙成對,不過如此了。
林如海雖說帶了妻子出去游湖,卻也沒有忘了父母,這次剛好見了幾株早放的梅花,林如海費了好一番口舌,與那花主對了幾聯詩,才得了幾枝,回到府中便讓人插了瓶,給父親母親的院子送了去。
冬日裡出門,卻是有一處不好,一不小心恐怕著了涼,賈敏剛剛游湖回來那幾日還不覺著,這一二日卻覺著身上似是有些發熱,但也不至於風寒那麼嚴重,見丈夫近來強展笑顏,便也沒有聲張,這幾日少受點寒,溫補著些興許就好了。
她這一二年倒也少生病,去年冬日裡也是這般,少用些燥熱東西,過不了幾日,自己就好了。
賈敏怕往林老爺那邊過了病氣,這幾日請安也少了,若是去了,也只遠遠的問安。
這日林如海剛給父親端了藥,見父親用完,親自把碗收了,預備去書房溫書,不想被桂姨娘叫住了。
「不知姨娘有何事吩咐?」林如海對這姨娘很是敬重,這些年來也承蒙她照管。
「卻也沒什麼大事……」桂姨娘笑道,「只是那邊奶奶若是病了,還是請郎中瞧一瞧,若不然嘴上說著是病了,也不見吃藥,請安倒是免了,總是有些失禮的。」
林如海將碗放下,面上仍舊是笑意。
「勞姨娘掛心了,我這便請了郎中來瞧瞧。」
桂姨娘見林如海如此說,便也不在揪著賈敏不請安一事念叨,又囑咐林如海天冷了,莫要看書太入迷最後冷著了云云。
林如海出了父親的院子,當即就召來了半夏。
「架了車,去把平日裡給父親看診的王老太醫請來。」
半夏有些不解,問到。
「王老太醫昨日才給老爺瞧過,可是老爺又不好了?」
半夏見自己家大爺笑了笑,但也是面笑心不笑。
但聽林如海又說到。
「府中好些人關心你們奶奶是不是病了……便……請個郎中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