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帶著楚逐往雲鶴院走,一邊道:「老爺近幾日身子不大好,因此沒有去拾九的葬禮,也沒有與我一道上山接你。當然,他也是不便出席這些場合的。不過他一直沒睡,特意等著我們回來呢。」
楚逐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沉默以外的表情:「父親有沒有大礙?請御醫看過了嗎?」
「御醫看過了,其實也沒什麼大礙,不過老了罷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穿過迴廊,走進了雲鶴院。
楚逐請了安,問了一番楚昂的情況,請二老早些休息後,才退了出來。
*
彼時,已經是後半夜了。
皎潔的明月被烏雲遮住,天色沉沉如墨,唯有迴廊掛著的燈籠搖搖曳曳地撒著橘色的光。
楚逐快步去了梅香院。
梅香院的下人早已知曉這個消息,連睡著了的都被鬧起來,一時間屋子裡的人再睡不著,也不敢出去,外頭值夜的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喘,直到看著楚逐走進了拾九的房間才鬆了一口氣。
楚逐推開關閉已久的門,一股潮濕的泥土氣息立刻撲面而來。
這並非他第一次來,以前也曾親自來找過拾九幾次,不過從未在此屋待太久,也不曾認認真真地打量過。
他取出火摺子,點了一隻蠟燭,放在屋子正中的方桌上。
借著昏黃的光,勉強看清了房間的樣子。
房間四四方方,異常簡陋,牆角立了一個木製的衣櫃,把手已經掉了一隻,另一面靠牆是一張床,床上鋪了一床薄被,但是因許久不用,上面積滿了灰。正對著門的那面牆開了一扇窗,窗子已經破損,窗下是一張書桌。最後,便是屋子正中放蠟燭的方桌。
這間屋子統共就這些東西。
梅香院的位置本就比別處更容易潮濕,此時恰逢梅雨季節,因此濕氣更重,又兼長久無人居住,牆角都長滿了青苔。
楚逐走到床邊,摸了一把被子,被子受了潮,帶著濃濃的濕意,像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拾九是個細心的人,當初隨他前去王府前,一定都將被褥收拾好了放進柜子里的。唯一的解釋便是,這是上次他帶她回楚宅時,她拿出來鋪好的,結果又被他叫去了青雲院,因此來不及收起來。
由是這番緣故,楚逐驀地回想起了那日。
那時候,她還鮮活地站在他面前,被他故意調。戲時會臉紅,被他要求暖。床時會膽怯,被他壓在身。下時會憤怒……
楚逐五指握拳,臉上露出扭曲的痛苦,一頭栽倒在濕漉漉的被子裡。
被子散發著難聞的霉氣,已經沒有了拾九的氣息,他只能靠閉上眼,想像她曾經住在這裡時,是什麼樣子的……
許久之後,燭火熄盡,屋子霎時陷入一片黑寂。
虛空之中,楚逐低語:「下面也是這麼黑嗎?」
拾九,你會不會害怕?
然而,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