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万万不可,我等伏击这么些年,自然不是为了逞一时之快,必然找个合适的时机,且得有个正当的名头。”
说这话的是个叫方明清的年轻人,他原本是杭州一个进京赶考的学子,为人板直,但是于学问上确实可以说一句才高八斗,难有人能匹敌,且相貌清秀,是个看着书生气十足的读书人。
他进京赶考时遭继母陷害,连人带马被人割了脖子丢到山里,被李淮修的人救了。醒来以后与当时还年少的李淮修交谈一番,就决定留在庄子上。他几年未归家,家中人怕是都以为他死在赶考的路上了,也没来寻过。
方明清拱手道“古往今来,为王者惜声名更胜于常人,切忌急功近利,得不偿失。”
或许一时可以占得几个城池,可是免不得落一个不好听的名声。
眼见越吵越烈,李淮修抬手点了点桌子,屋子里顷刻间便安静下来。
男人低头看大元的舆图,似乎想着什么。他该是这屋子里最年轻的一个人,生得俊秀疏朗,气质内敛,面无表情地却叫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再说话。
几人都默不作声地等着他做决断。
过了半晌,李淮修才淡淡道“等元帝那边的动静吧。”
男人声音低沉,一锤定音。
这就是不急的意思了,下边几人对视一眼,也只得将此事押后。
方明清又拱手道“这渝州城虽说地方小,可是位置倒还不错,水路6路皆是商线,不妨在此多待些时日。”
李淮修点头,如今颇有些风雨欲来的趋势,只看谁先按捺不住,开始搅风弄雨,他们不妨先静观其变。
“在此地居住,我等既然目前没有反意,那城中交际也不能忽视。”
几人也都觉得留在这里是个上上之选。
“此地有个叫马平纬的小官。”
一个幕僚笑道,“此人颇为殷勤,已经往庄主这送了几个帖子。不知道庄主是什么意思。”
李淮修也想起那个点头哈腰的中年人,此人怕是将形势看得极清,这才能舍下身段讨好于他。这种人若是再有些才智,以后远远不会止于一个八品小官。
李淮修对他很有印象,思索片刻,直接道“下次再送就接吧,城里的部队,他估计有些门道。”
他进城那日来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马平纬一个八品小官能混在其中,想必是极有人脉。
渝城还有几千的兵力,李淮修垂下眸子,掩住眼中的思量,能收走的自然要收走。
门前一个小厮低声打断了屋子里的商议声,“主子,冯姑娘求见。”
李淮修闻言微微颔,事情已经讨论的差不多了,几个幕僚闻声告退。
方明清走在最后,见下人将书房的门窗打开,不由有些好奇,他问一旁的周元。
“这冯姑娘到底是何方人物”
若是庄主要收用,那有何必如此避嫌,若是不收用,为何日日饭食也在一起用,莫不是当个妹妹养着了
周元自己也疑惑着,自然不能给他答案,犹豫一会,低声道“这娘子是沈都司未过门的妻子,且生得貌美,主子养着她怕是有些其他用处。”
能叫一向谨言的周元说出此女貌美的话,这冯家大娘子长得怕是不仅仅是貌美了,且能叫沈意行那样城府深厚的人不计后果,方明清不禁都有些好奇了。
奈何周元嘴严,方明清如何打趣,他都不再多说一词,方明清只好无奈放弃,心里到越好奇。
阿瑶叫一个小厮领着进了二门,这个院子里边她还是第一次来,往日里只在正堂里用饭,倒是不知道后边还有书房。
阿瑶进去的时候,李淮修正在桌前提笔写着什么,知道阿瑶来了,头也不抬,只是示意她坐到一边。
书房里一进去就能看见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笔触锋利,画风写意,该是什么大家的作品。书桌上摆着几本书,还有文房四宝。书桌后边就是一排书架,规整地总和在一起。
李淮修虽然性子冷淡,但是待她总是有些柔和,可男人现在带着面具,下颚线条流畅又冷硬,隐约可以看出他是没什么表情的。阿瑶猜不出他的情绪,不由有些踹踹,提着裙摆,尽量不出声音,小心地坐在了一旁。
李淮修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把笔放在一旁,将未干的纸放在桌上晾干,这才正眼看向阿瑶,一双眼睛又黑又沉,“姑娘来这做什么李戾叫你不高兴了”
哪里能叫李戾背这个黑锅,阿瑶看着他的眼睛,终于找回了些熟悉感,道“我想找大当家借一些书,要是没有也没事的。”
李淮修的书房里都是些她平常不太爱看的书,阿瑶大概地看了一眼,就猜到他平常该是不看杂书的。
李淮修看了一眼书架,“什么书”
“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能从头教起来的那种。”
阿瑶道。
李淮修闻言笑了笑,神情舒缓许多,他缓缓道“你是要教李戾认字”
阿瑶点头,李戾生得人高马大俊朗英气,可脑袋里空空荡荡的,以后出门免不得遭人笑话。
“他好似只认得几个字,只好从头教起了。”
“他是唬你的。”
李淮修不置可否,男人坐在书桌后面看着阿瑶,眼神很柔和,“他躲懒,或是想要装聪明吓吓你。”
阿瑶不由瞪大了眼睛,她抿唇,脸颊上就有两个小小的梨涡。阿瑶想起李戾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可他只写得出几个字来。”
“他确实是有些呆,可是有些地方又很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