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去,人不可貌相啊!」女人夸张地高声道:「我说了不灌你,你这小伙子怎麽这麽不厚道,反过来灌我啊?」
冷山无辜:「我看你这麽喜欢喝这个酒,你又是客,我给你倒满是出於礼节,没有灌醉你的意思。」
女人显然只是想揶揄冷山活跃气氛,又一大口酒下肚,问道:「对了,你叫什麽名字呀?」
冷山没有回答,转移了话题:「看你好像不害怕枪,家里有?」
「嘁,不说就不说。」女人也不在意,答道:「对啊,我爸有一支猎枪,不过没你那支帅。」
「我小时候拿那杆猎枪打过一只蟒呢,带回家煲汤喝了。」
「厉害。」冷山侧头看着女人,忽然问:「怎麽想着做那行的?」
女人听见冷山这麽问,没生气也没忌讳,只顿了片刻,直言道:「家里穷呗,我妈生得多哩,我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哥哥,全靠我养呢。」
冷山眼里闪过一丝同情,但很快隐去了,女人这个性格一定不喜欢别人怜悯的目光。
「你父母知道吗?」
「知道啊。」女人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爸和我老板还认识呢。」
冷山的情绪有瞬间的起伏,他脱口而出:「你父亲怎麽能……」
「没办法嘛,」女人率先说道,她再次将碗里的酒喝光:「这地方乱,我们也没条件出去,想赚点钱只有这些路子,我爹妈他们……」她抬头看着星河,仿佛在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说法,最终却仓促地笑道:「他们肯定也是走投无路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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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枷锁
可惜谁都知道,这样尽力而蹩脚的解释,只不过是为自己无处安放的痛苦找一个虚假的躯壳,一切都显得刻意而苍白。
冷山哪怕经历再多血腥残暴的事,手上沾满了再多鲜血或罪恶,他的底色也永远都是温柔的,即使这三年间发生的所有事都在让他一步步走向深渊,他也并非能做到真正麻木。
在这样一个远离了纷争,寂静安谧的夜晚,面对一个命运可悲的寻常百姓,还是唤起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冷山不善安慰的言辞,只起身离开了阳台,不多久,拿着一只红木盒子出来,递给了女人。
「这串项炼很适合你,一点心意。」他言语间诚恳而淡然,并无一点越界或轻视。
「如果你实在着急用钱,可以拿去卖掉。」
「不要再做……那种事情了。」
女人愣神看了两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中的瓷碗摇摇欲坠:「哈哈哈,你什麽意思啊?」
「这算是小费吗?哈哈哈,你真以为我是那种人啊?」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是真被冷山的举动逗乐了还是为了掩饰一些更为复杂的情绪:「你拿走,这我不要。」
冷山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解释道:「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这点心意可以帮到你。」
「等你以後有能力赚钱了,再还我。」他装着正经的模样:「我也并不是要白送你,我还等着你哪天把那镯子的真品给我呢。」
那只假冒伪劣的玉镯忽然之间就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凭据,冷山没解释,女人也不会问起冷山是在什麽时候看出那是只假货的。
女人美艳的脸在月光的阴影中隐去了一半,她忽然别过脸去,掩饰般咳嗽了两声,少顷,才又笑起来。
但冷山还是清晰地听见了女人声音里的微颤与哽咽。
那是强忍着哭腔的声线。
「你是我长这麽大,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女人说。
冷山听见这句话,怔了须臾,随即回过神来,半开玩笑地说:「你也是我长这麽大,第一个愿意陪我喝酒的人。」
女人大笑起来,道:「好了,别只聊我了,说说你吧?」
「嗯?」冷山的状态也逐渐放松下来,他喝了一口酒,差点被呛到。存放时间超过半年以上的桑葚酒,入口十分清冽,度数却高达50左右,喉间瞬时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紧接着便是桑葚的酸甜果香,味道倒是很不错。
「我的生活很简单的,」冷山说:「早出晚归,和大多数人一样。」
女人瞧了冷山半晌,说:「可我觉得你看起来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诶。」
冷山好奇:「哪里不一样?」
女人眯着眼:「我这个人哩,别的本事没有,看人还是很准滴,毕竟人人鬼鬼见得多了。」
「你嘛,看着也就20岁左右,年纪小得很,但眼睛里面啊,装的东西多,说明你遇见的事儿很多。」
「你功夫好着哩,那时候唰一下到我面前,差点吓死我,家里面又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些东西,说明你做的工作呢,也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
「还有你肩上的伤。」女人朝冷山右肩上瞥了一眼,T恤领口堪堪遮在那道鞭痕上,露出一小截伤疤。
「我挨过这麽多打,但你这伤的形状我从没见过,应该是某种特质的鞭子才能造成的伤痕吧?」
「总而言之,你应该过的也是辛苦得很嘞。」女人感慨了一句,转而问道:「那你那个朋友呢,他做的工作和你一样吗?我还蛮好奇的,像你这样的人,会和什麽样的人交朋友哩?」
冷山指尖摩挲着瓷碗,不知在想什麽,他说:「他和我不一样。」
「喔。」女人不假思索:「那你这麽厉害,他会不会害怕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