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礼拜六,黄永涛一大早把钱进叫进了办公室。
天开始冷了。
办公室绿漆铁窗框上凝着露水,晨雾裹着对面国营理发店飘出的雪花膏味儿,黏糊糊地糊在玻璃窗上。
藏蓝警服掠过墙上泛黄的《敌情通报》,黄永涛站在办公桌前说:
“我给区打投所常树林主任打个电话,帮你问问他那边的意思。”
他把电话机搬到眼前,手指在电话转盘上拨了几下。
总机接线的滋啦声响起,他转接了区打投所。
电话很快接通,听筒里传出所主任常树林拖长的哈欠声:“哟,黄所,你怎么想起我来啦?”
“常主任,你明知故问有啥意思?”
黄永涛很不客气。
他用拇指摩挲着玻璃台板下压的劳模奖状,边角已经被蟑螂啃成了锯齿。
电话那头传来搪瓷缸磕桌面的脆响,常树林无奈的叹气:
“我是真想给钱进那小伙子一个名额,可怎么回事呢?”
“唉,我们单位在四季度真有个名额,谁想到月初名额刚批下来,我那位副手直接给上级单位推荐了一位军烈属!”
“你说吧,军烈属!
让你来操作,你怎么操作?”
黄永涛却不接招,强硬的说:“我从不胡乱给人许诺!”
“我老黄说话吐个唾沫是个钉!”
常树林尴尬了。
这时候话筒里传来激烈的开门声,有人急促的说:“主任、主任,不好了!”
“上月底在乙港查封的那批防水劳保手套丢了!
不见了!
乙港派人拿手续来提货,可货不见了……”
“什么?!”
常树林几乎咆哮。
黄永涛却不给他面子:“别演戏!
常主任,我告诉你,在我面前这套没有用!”
回应他的是听筒里的沙沙杂音。
通话结束。
黄永涛摔下话筒,震翻了印着‘武装保卫人民权益’的搪瓷缸。
他没话说也无需说什么。
钱进已经听到了所有内容。
但常树林最后说的话有点意思。
如果不是挂电话的托辞,那这件事依然有转圜余地。
钱进中午带上徐卫东去了打投所,他这次先找两度遇见过的麻脸青年常胜利。
第一次查钱进的时候,常胜利表现的很激进、很粗暴。
但他有错就认。
是个耿直Boy。
另外常胜利还是常树林的儿子,亲的。
说起来这常树林还真是举贤不避亲,不愧是特殊时代靠写报当上领导的人才。
常胜利天天出外勤。
钱进和徐卫东花费好些力气才找到他。
面对钱进,常胜利还有些不好意思:
“钱进同志,上上个周末我们做错了,当时误信了他人的污蔑,不分青红皂白调查你,真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