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点了点头看向我娘。
舅舅对我娘说:
“去吧,反正这么近,天天都能见到。”
我娘又看了看舅舅和舅妈,转身走到男人面前。
周围的人喊了起来:
“抱上车!抱上车!”
我娘理了理梢,那个男人笑着伸出手把我娘拦腰抱在了怀里,然后往车子走去。围着我们的人叫得更大声了,他们厂里那群人笑着把我和兴荣抱上了小货车后面的车斗,又跑进去帮忙搬行李,最后也全都坐了上来,纷纷催促男人开车。那些敲锣打鼓的也重新上了车,一路开在前面敲得震耳欲聋。到了男人住的地方,那些厂里的人帮忙卸下东西,又在这儿闹了一会,最后挨个道了喜,就回去干活了。
我娘让我和兴荣过去,和我们说:
“这是你们的爹,他叫周强。”
我和兴荣站着支支吾吾的叫不出爹字来,他从认识我娘到现在时间不长,我们现在只要看到他的笑容,心里就觉得娘是被他蒙骗了。
我娘又说:
“这是你们的妹妹,叫周甜甜,比兴荣小半个月。”
我们看看周甜甜,看着她身子晃来晃去的样子一点都不觉得她甜,所以依旧支支吾吾地叫不出妹妹两个字。
周强爽朗地笑起来,说:
“没事,以后叫周叔就行。”
我看看我娘,想起了她那晚坐在门口的哭泣,叫了声周叔。兴荣也跟着我叫了一声。
周强和他女儿说:
“这是你娘,她叫李芙蓉。”
“娘。”
我和兴荣听到她这样叫,有种自己的东西被抢了的感觉,但又没办法。
“这两个是你哥哥,他叫杨兴旺,是你大哥,他叫杨兴荣,是你二哥。”
“大哥。”
她叫完傻傻地看着兴荣,好像忘了该怎么叫。
周强笑着提醒:
“他是二哥。”
她就喊:
“二哥。”
之后他们就开始收拾搬过来的行李,又把屋里的一些家具挪了挪位置。
下午,周强在厂子门口支起一个煤气灶,他让我娘歇着,自己做起了晚饭。他把一袋排骨倒出来浸到水里备用;熟练地拿起一条鱼放到不锈钢脸盆里,到水槽边把鱼杀了,刮下鱼鳞;又开始切那只已经处理好的鸭子,那把菜刀在他手里都快挥出火星子来了。切好荤菜他又哒哒哒地切素菜。
我和兴荣看着这一切,心里乱乱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临近晚饭,折叠桌上已经放好了一桌子的菜。周强做菜的本领快赶上饭店里的厨师了,那条鱼被他烤得外焦里嫩,那锅鸭肉汤煮得香飘四溢,那盘排骨炒得晶莹剔透,那些蔬菜也是炒得清香诱人。
我娘说是不是做得太多了。周强说这是他和我娘的喜宴,肯定要做得丰盛。饭菜做好,周强招呼我们坐下吃饭,他已经帮我们把饮料都倒好了,又打开一瓶酒给我娘和他自己倒了一杯。
“吃吧,孩子们。兴旺,兴荣,快吃。”
我和兴荣拿起筷子,内心还是乱乱的,直到我娘给我们夹菜,我们才开始吃。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我和兴荣整天出去玩,所以养成了吃饭很快的习惯,我们只要开始吃东西,手里的筷子就和打谷机一样上下翻飞。周甜甜因为四肢有缺陷,夹菜的时候手会抖,所以吃饭很慢,有时候菜还没放进嘴里就掉到了桌子上。而我娘和周强,我和兴荣尽量避免去看他们坐在一起的样子,那总会让我们想到我爹。
吃完晚饭,周强又去厂子里忙了,他今天落下了不少活。我和兴荣待在这坐也坐不牢、站也站不牢,总觉得很不踏实,就想出去玩,我娘不同意,说这附近全是厂子,晚上出去搞不好会迷路,我们就只好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