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也不敢动,任由她的指尖落在他的脸上,又将面具轻轻往上抬了抬。
“啊,小马奴,你果然长高了。”
朝笙微微仰着脸,于是池暮看到,那精致的山鬼面具也因她的动作而轻晃,她离得这样的近,近到他只需垂眼,就能看到她卷翘如蝶的双睫。
可他们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周围是灿烂的灯火,他骤然涌起巨大的焦躁。
池暮往后微微一退,朝笙的手便悬在了半空中。
“郡主……我自己戴便好。”
他犹疑着开口,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朝笙不以为意,似乎也没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她放下手,转身对摊主道:“剩下的面具任这些小孩挑吧。”
一颗金豆买下所有的面具绰绰有余,摊主自然乐得同意这豪客的慷慨。小孩子们欢呼一声,涌了过来。
“给我拿这个!”
“我也要山鬼的。不不不,我要那个兔子的!”
“飞将军好吓人!”
朝笙嗤笑一声,为这些小孩子有趣的言语。身后的长街喧哗,叫卖声不绝于耳。良夜难得,她脚尖一旋,往前走去。
池暮抬手,欲盖弥彰地摁紧了面具。冰凉的白瓷清晰的提醒着他,他的两颊有多滚烫。
原来十四五岁时的心动,和他少时发过的高热一样煎熬。
小孩子们推搡着,举着面具笑得格外开怀。
有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孩仰脸看着在发呆的“白狼”
,奶声奶气的提醒:“大哥哥,那个姐姐已经走了喔。”
池暮回过神来,他连忙抬眼看过去,哪还有那妩媚的“山鬼”
,朝笙早已不知道逛去了哪儿。
小孩朝他扮了个鬼脸:“哪有元夕和心上人出来玩还发呆的。”
元夕的灯节持续一旬,向来有未婚男女借此见面的习俗。池暮顾不上解释小儿稚语,向前跑去。
洛都压抑得太久,唯有到此时才得自由。
重重的彩灯漂浮于半空,他越过飞游的龙灯,助兴的舞狮,越过耍百戏的伶人,猜灯谜的学子。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火树银花如星落下,可哪儿都没有他的郡主。
池暮的步子慢了下来,人影憧憧,衬得他形单影只。这样灿烂的元夕,再次和他没了关联。
很多年前,他的父亲牵着他,从王府的角门里出来,母亲戴着幂篱,走在他们的身旁。
幂篱有着半透明的笼纱,只依依稀稀能看到母亲轮廓柔美的面容。
火树银花似乎永不熄灭,他们走遍大街小巷,最后,年纪尚小的他玩得太困,便被父亲抱起,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了,耳旁犹是母亲在笑话他太贪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