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娘一脸紧张,柳金儿虽是腰上生疼,心里却觉出莫名的快意来。
使劲儿掰开她娘的手,柳金儿大声哭嚷道:“人都要叫逼死了,要名声作何用?”
“你还说,谁逼死你了?”
小钱氏急得跳脚,压低声音道:“祖宗,你有什么好好说不行?”
祖宗,她娘有一天居然会叫她祖宗?以前可都是叫她什么贱皮子、赔钱货的,连名带姓叫她都算心情好的时候了,祖宗那可是她的好大儿才能享受的待遇。
今儿她闹了一场,倒是闹出一句祖宗来了。
柳金儿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说不出的冷寒来,原来柳天骄说得对,性子好有什么用,照样叫人欺负死,还得拳头硬。
她拳头不硬,可她爹娘既然想拿她换好处,那总得也哄着她点吧。
不然,不然她就哭就闹,就去上吊跳河。对,上吊跳河,活着不能舒坦,那不如去死。
她娘总说谁谁家的哥儿姐儿嫁给大户人家当妾,多舒服。
柳天骄却是跟她说,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更多的小妾每天叫男人磋磨,叫主母磋磨,甚至叫丫鬟小厮磋磨。谁让他们签了卖身契的,命贱,死了不过赔几个钱,那钱就拿去让父兄盖房子、娶媳妇,日子过得好不乐呵。
她以前总是更愿意信她爹娘的,可她今日想,柳天骄可是跟着她大伯去不少大户人家里头送过猪肉,见识总是比她爹娘强的,对吧?
柳金儿越想越是这个理儿。从此竟一下子转了性,在家还是跟以前一样干活,可不像从前一样忍气吞声了,饭桌上有什么好吃的上去就跟她哥抢,她爹娘要是骂她就闹。
小钱氏见一惯乖顺的女儿转了性,自然是又惊又怒,觉着是不是叫什么邪祟上了身,还偷偷去找个神婆驱邪。
但一见着神婆,柳金儿又表现得很是乖顺,任由小钱氏说啥都不吭声,只是哭。
倒叫挣惯了黑心钱的神婆都难得有些不落忍,反劝小钱氏道:“闺女虽不像男娃儿一样支撑门楣,也能帮衬着家里,那许木匠家也不是靠着她姑母才能学到手艺吗?你呀,还是不要做得太过了。”
一番话教育得小钱氏心口疼,什么意思,这是说她不磋磨闺女了?谁家闺女不一样干活,有啥好的都让着兄弟,偏她是磋磨人?
只如今法子都想遍了,又不能在外说什么毁坏柳金儿名声,倒叫她嫁不出去砸在手里。
况柳金儿活儿还是一样干的,以后彩礼钱也能一样拿,小钱氏思来想去,当下没有更好的法子整治柳金儿,只得暂且忍下这股恶气。
柳天骄可不知道他们家这些官司,柳金儿见了她还是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她就当柳金儿天生脸上有毛病,也不计较这些。
就是李娘子吃了亏,明里暗里总忍不住刺他和许娇娘几句。
柳天骄是被人说得多了,完全不在乎,许娇娘也不在乎倒是有些奇怪。
柳天骄便问道:“你不是最恨别人乱讲是非吗,怎么不跟李娘子计较?”
许娇娘笑道:“我跟她计较什么,她那宝贝儿子昨天还巴巴给我送城里的烤鸭子过来,放胸口捂了一路,到我手头还是热乎儿的呢。”
第8章秀才的风光
柳天骄惊到了,“岩哥这么有心啊,那你收了没?”
许娇娘说:“我本是不想收的,但他就站在那儿不走,大太阳底下,多热啊,我怕他晒出毛病,只得收了。”
柳天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突然觉着李婆子有些可怜,谁不知道她是最抠的,别说鸭子,过年都舍不得多割一两肉。
要是知道自个儿儿子巴巴给人送城里的鸭子,还是给自己最看不上的娇娘,怕是得气得呕出几升血来。
要知道,一斤猪肉十八文,烤鸭是城里刚兴起来的新鲜吃食,一只得六七十文呢。
“那你对岩哥什么想法呀?”
李婆子虽说抠了些,但她家做泥瓦匠,比不上许娇娘家,在村里也算条件不错的了。
况且岩小子在城里头跟着人学艺,专给大户人家修宅子园子,能挣不少呢。
不然言小子能有钱给许娇娘买那么贵的鸭子,还不叫他爹娘知道,想必是偷偷存的打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