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真的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弹《两只老虎》。迟滢赶鸭子上架一般,回家后,走进堆放杂物的房间,将盖在钢琴上的防尘布揭开。
薄薄一层灰尘飘起,在灯光下有些显眼。
迟滢拿了一块干抹布,轻轻擦拭钢琴,从犄角旮旯里找出琴谱,翻开,放到钢琴键上方,坐在琴凳上,两手抬起,落在黑白琴键上。
想象中,自己能凭借超强的肌肉记忆弹出一段流畅的旋律。
实际上——
“噔!噔!噔!噔!”
门外,江容君叫了一声“妈呀”
,什么东西掉到地板上,听声音似乎是杯子,但应该没碎。
江容君捡起地上的杯子检查了一遍,幸好没碎,放到茶几上。她往客房走,在门边停下,探了个头进去:“小滢,你在干吗?”
迟滢扭过身,猜想是自己陡然闹出的动静吓到妈妈了,抱歉一笑:“学校文艺汇演,文艺委员给我报了个弹钢琴的节目,我在尝试跟钢琴建立感情。”
事实证明,她和钢琴的感情好像破裂得很彻底,建立不起来了。
江容君点点头,不发表意见,一副“你开心就好”
的表情,替她掩上门,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难听到有些刺耳的声音。
江容君:“……”
迟滢不信邪,磕磕绊绊地往下弹,但现实教会了她一个道理,有些东西是勉强不来的。
从开始到放弃只用了五分钟不到。
迟滢捂住耳朵,自己都听不下去了,着实令人崩溃。
江容君拿着刚掉在地上的杯子去厨房洗,想着大晚上这声音实在扰民,该去提醒一下迟滢别弹了。
这想法冒出来没多会儿,门铃就被按响了。
江容君放下杯子擦了擦手,跑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楼下的邻居朱姐,江容君暗道,这下好了,真扰民了。她刚想道歉,朱姐偏着头往里瞧:“你家是在杀猪吗?”
江容君:“……”
送走了朱姐,江容君再次推开客房的门,迟滢已经没弹了,正坐在琴凳上发呆,两只手垂放在腿间,垮着肩膀垂头丧气,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别弹了啊。”
江容君走过去,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轻拍了拍,“楼下你朱阿姨刚过来了。”
“啊?”
迟滢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听见外边的动静。
“她倒没说什么,就是怀疑咱家在杀猪。”
“……”
江容君笑着,皱了下鼻子,似是不能理解:“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弹得挺好的吗?怎么水平倒退这么多,是不是学习太累了情绪放不开。”
迟滢在心里嘀咕,之前弹得挺好的,那是十六七岁的迟滢,现在是二十八九岁的迟滢,水平自然是下降了,把学的都还给钢琴老师了。
白天在学校忙着上课,只有晚上下了自习有时间练习,为了避免邻居投诉,迟滢没再练了。
思来想去,她找学校的音乐老师要了钢琴室的钥匙,利用午休和晚饭时间练习,拜托孙见微帮她带饭。
“辛苦啦,伟大的钢琴家。”
孙见微跟丁露乔一起去食堂,在路口分别时,笑着跟迟滢挥手,“等着我给你带好吃的。”
丁露乔说:“学校食堂能有什么好吃的。”
“说得也是。”
孙见微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学期食堂是不是换承包商了,以前就够难吃了,最近难吃出了新高度。果然逃不过那个魔咒——我们这一届是最倒霉的,什么好事都捞不着,什么坏事都让我们碰上了。”
迟滢独自去了钢琴室,回想孙见微那句“伟大的钢琴家”
,无语到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