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多么难查的事情。
戚长夜心里有了盘算,又顺口打听了下镇子上的不同位置的租金价格,蜡烛这东西省地又好搬运,现在姑且还算不得什么,待到日后开始售卖辣椒酱番茄酱时便能察觉出镇上库房的必要性了,提前留心些总不会吃亏,总比到时候一问三不知强。
他在牙行坐了一会儿,出门时正赶上一个小厮牵了头骡子回来,镇上总共就只有这一间牙行,几乎所有的买卖生意他们都能掺和上一脚。
想买这种大型牲口通常只有三个渠道,一是在附近的村子里面挨家挨户地问养了的人家有没有幼崽售卖,二就是来牙行购买了,最后一种则是最原始的方法——守在市集里碰着运气,但因养这东西的人家本就不多,往往蹲上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遇上一次。
这头骡子瞧着也不是很大,应当才刚刚生下来没过多久,戚长夜叫住了人问了一声,这么大点儿的骡子竟然要价三两银子!戚长夜又看了看它的体型大小……他是想过买头代步的牲口回去的,毕竟有时候需要来回往镇里搬运东西,只靠着两条胳膊硬推实在是不太方便,但这头骡子实在是太小了,戚长夜一时间有些为难。
他一点儿都不会养这些动物,尽管戚长夜在努力学了但到底也不如赵岁岁那样得心应手,这头骡子才几个月大,短时间内也做不了什么活计,幼崽的夭折率本就很高,再过上一段时间又要到了寒冷的冬日,只怕到时候照顾起它会更加困难……戚长夜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能一时起意将这骡子给购买下来。
毕竟这小家伙也是一条生命,做人总不能太不负责。
戚长夜想走,小厮却突然叫住了他:“哎哎哎,你要是想买就便宜一些给你,二两半钱卖给你了,我们这牙行也没有养这东西的地方。”
戚长夜又有些意动。
骡子虽小但只要能养过了这个冬日就能帮着家里干活,要是一头成年的健康骡子怕是六七两银都未必能买得下来,戚长夜思考了会儿:“我得回去问问家里的人。”
当年王老汉买牛的事情整个村里人尽皆知,添置骡马在农户家里可是天大的事情,这种事情他必须得问过赵岁岁的意见。
小厮闻言一脸惊诧地盯着他看,显然没想到这长的这么高大的汉子竟然是个妻管严,这么点儿事都要回去找屋里头的问上一句,他倒是没怀疑戚长夜是不是回去问长辈了,毕竟如果有长辈在上面,汉子是没法自己管着这么多银钱的,没见着戚大伯这都是当了爷爷的人了还照样得给戚老太太交银子呢吗!
小厮只是悄悄地在心里感慨起来——家里负担得起二三两银子的牲口,又时时刻刻地念着自己屋里头的那个,他妹子怎么就没遇见个这样的汉子呢?
戚长夜只见着他突如其来地叹起气来。
他没在意这小厮的内心活动,瞧着天色快回了村里,他倒是也想着去花楼里面打探下消息的,只不过那就赶不上镇门关闭的时间了,戚长夜又不想在花楼里面过夜,哪怕只是要个临时休息的单间终归也是不太舒服。
这段日子岁哥儿一有时间就忙活起了给戚长夜做皮毛大氅,尽管戚长夜同他说了无数次这皮毛是专门给他猎回来的,赵岁岁却说什么都不同意留给自己穿,戚长夜总觉得以自己的身高穿上这东西就宛如一头站起来用后腿行走的野兽大熊,岁哥儿听了却“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给他缝得更起劲了。
戚长夜无法,只得好生劝导着他,好说歹说地在衣服的款式上提了些意见,起码不至于在外观上看起来那样蠢笨了。他猎回来的皮毛不少,加上之前积攒下的那些兔毛,勉勉强强够给全家一人做上一身——也就只有今年能做了,按照桐哥儿这几个月就窜上一截的个头,怕是明年就要量过身高重新裁剪了。
赵岁岁安静地坐在廊下做着衣服,戚长夜则去调了面糊烙起饼来,村长和雨婶子来的那日赵岁岁终于按照戚长夜给的方子调出了戚大哥梦里的熟悉味道,戚长夜对此格外喜欢爱不释手,煎饼果子酱香饼手抓饼等变着花样地做。后院地里种着青菜,地窖里面放着香肠,摘上一把切上几片就能顺手卷入饼里,撒上他家自制的酱料和切好的葱花,一连吃了好几顿也不觉得腻。
“你说……我要是将煎饼果子手抓饼的方子交给戚家的人,让他们去到镇里去外面摆摊售卖赚些银子……如何?”
赵岁岁刚从他手中接了一块刚出锅的酱香饼吃,正小心翼翼地往上吹着气,闻言霎时手上一抖,险些将一块裹满了酱料的饼给掉在了地上,好在被他及时接住了。
“教给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赵岁岁满心不解。
岁哥儿不是舍不得方子,虽说他也跟着琢磨了,但赵岁岁并不觉得自己真正付出了什么,一切都是戚大哥提出来的,戚大哥有权利决定这个家里的任何事情。
他只是隐隐有些心疼,没有人比他清楚这些东西究竟有多么好吃,卖到镇里一定会有不少人喜欢,赵岁岁几乎可以预料到镇上的生意会有多么红火,戚大哥却说要将这生意送给戚家的人?
赵岁岁不理解。
戚长夜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哪有这么简单。”
自古以来吃食生意就是最赚钱的行当之一,但其付出的辛苦也毋庸置疑,正所谓“餐饮对半利”
,但凡利润少于一半都对不起其付出的辛劳,像是路边随便一家不起眼的早餐店馒头店,日日天不亮就要爬起来做事备菜,忙忙碌碌一上午连口喝水的时间都未必能挤得出来。
想赚钱就得吃苦,哪有平白无故从地上捡钱的事情?可戚长夜偏偏又是个不爱折腾的,他要是想折腾就不会在最开始将一地窖的栗子交给吴四去售卖了。
自己开个小摊铺子肯定赚钱,但一想到日日天不亮就要起床洗菜备菜调和面糊、要推着一车东西走上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走到镇里、再忙忙碌碌地被火气炙烤上一大天靠两条腿走上一个时辰回家、到家以后没休息上多久又要准备第二日要售卖的东西……戚长夜只是想一想就开始头疼了。
倘若他没死过一次,戚长夜倒也愿意趁着这具身体还年轻时拼搏上一回,但是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和岁哥儿一起躺平,银钱固然重要,但似乎也没重要到需要现在的他们拿命去拼的程度。
当然,戚长夜也没想象中的那样善良,除了食材本身的品质差别以外……酱料的重要性也不容忽视。
他曾见过现代人的议论——诸如火锅烧烤一类的食物,肉质火候酱料中的重要性到底该怎样排列呢?或许某些人未必能吃出肉质究竟有多么鲜美,却能尝出酱料和火候的不同,戚长夜提供的不过是些街头小食,只要他握着酱料的方子,进货售卖便不成问题。
同他批栗子一样,钱虽少了,花费的精力却也同样少了,在能获得基本收入的同时也有更多的时间能将精力放在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上面了。
“我能保证这些酱料短时间内只有咱们家能做得出来,这方子只有我们两个清楚,你也吃过我买回来的大豆酱,应该知道用其他酱做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戚长夜从不小觑这个朝代的人的智慧,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日这些方子也会被某位大厨破解出来,但那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戚长夜又不可能只靠着这一件东西吃一辈子,等他们将东西破解出来的时候他说不定已经将烤冷面烤面筋章鱼小丸子等吃食都研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