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杀了连纫秋?”
皇上落下一步杀棋,“连纫秋正月失踪,至今全无音讯,连成雪一心做官,不理江南生意,如今连家的七成生意,怕是都已姓蓝了吧!”
皇上再落一子,眸光陡然锐利,“你吞并连家家业,尽掌江南,却只拿出三成银粮来糊弄朕,若非看在你祖父的份上,朕刚才就该当堂处置了你。”
帝王威压如山岳当头罩来,蓝散落子的手微有停滞,“如今江南最富,却也最乱,臣女行事用句夹缝中求生形容也不为过,连纫秋财大气粗,身边护卫的江湖好手以千百计,臣女手底下那几个人,别说杀他,近身十丈都不容易。”
她话未说尽,却句句暗指明屏恶,“皇上应已派人去看过,连家在江南的粮仓多已空了。皇上北伐时,连氏还是宣文朝臣子,他的确资助过北境军,但都军一应用度亦多源于连家。大晟这一场内战,双方吃的都是连家的粮,今春沣州耿庆山袭扰江南,将春耕误了,连家余粮又不翼而飞,等到入冬,百姓怕是要挨饿。”
这还是在不打仗的前提下。
“黎宪此刻已押运粮草北上,不日可入都仓。”
蓝散手下渐成合围,锋芒隐露,“皇上替蓝家平冤案,寻仇人,臣女愿赠大晟活命粮,虽仅有绵薄之力,却愿颗粒无遗。”
皇上鹰眸变幻,半晌抬眸,“你为徐麟?”
“恕臣女直言,您如今对徐星赴的芥蒂,与宣文帝当初对您并无不同,非是因为有反心,只因有反力。但这对星赴并不公平。太祖驱逐异族,明氏王朝已成百姓心中正统,姓氏出身,本身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蓝散神色温良无害,“臣女十年苟且,求的不过是大仇得报,夫君尊荣,这些都要仰仗皇上恩赐,您江山稳固,蓝家才能兴盛如昔。”
指间棋轻磕棋盘边缘,皇上半晌道:“朕累了,这局且留着,待蓝家案子有了结果,再跟徐星赴进宫谢恩吧。”
“谢皇上。”
蓝散起身告退,王昌宝命徒弟送,侍候着皇上净手,道:“左都督还在殿外候着。”
皇上一声重哼,“非但无法制衡徐麟,还得朕给他擦屁股,蠢笨愚氓!”
“老奴这就打他回去。”
王昌宝跟小太监打眼色,“老奴看这蓝家女倒是个知好歹的,不枉皇上为她洗冤。”
“小小年纪却看不出深浅,不得不防啊。”
皇上嘴角向下折着,接了兰杜奉上的绢帕擦手,“徐星赴绝非少时放浪,却做出重伤薛怀显的跋扈举动,无非想让朕在蓝卿瑜一事上审慎而行。他虽然交了麒麟兵权,但真、禹、善宰制于掌,三州互为犄角,进可克都,退可阻断宣同二州和天都联系,说句北境半主也不过。”
王昌宝和兰杜一道替皇上除下龙袍,换上二龙戏珠常服,“大都督乃朝廷栋梁,皇上臂膀。”
“如臂指使方为臂膀,徐麟三心两意,朕心难安。”
相比骂张玉山的声色俱厉,皇上这两句语气平平,隐含的深意才是真正的令人不寒而栗。
他张开双臂任二人服侍,视线跟着跪侍的兰杜,“薛怀显不顶用了,凉国公逆案交给沈镭办吧。”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