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散良久未语,直到裹挟水汽的秋风有了刺骨之意,“周青海对徐麟来说,既是牵制也是保护,如果他退出战场,皇上恐怕会坚定除去徐麟之心。”
“想在不动摇军心的情况下除他,最方便也最无迹可寻的地方就是峡江战场。”
蓑衣人微微偏头,视线落来,“只要峡江开战,天都空虚,我们就有火中取栗的机会,我劝你莫因私情乱了布局,届时功亏一篑,付出代价的可不只你我。”
“帝王猜度不应以人命为价,就算不是徐星赴,任何兵将也不应受此无妄之灾。承平盛世白骨累累,但兵将非战而死,乃仁君之耻。”
蓝散眸比月色清寒,“你我要做的,不单是把他推上龙椅。他要做明主仁帝,通往金座的每一步路都必须是光明正道,我要他御极天下时,干净得如同初生婴孩,文有阁下,武有徐麟。”
无声的静谧蔓延,唯有河水轻漾的细细水声,良久后蓑衣人的眸光复又落向河面,哼笑一声,“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
“宫主布置此局,自脱离宫中伊始,正好十年,但她真正开始落子,却是始于北地兵乱。这些年她不动手,非是隐忍,而是缺乏某些必要条件。”
蓝散缓缓眨了下眼,“你的意思是突然生了什么事,使姑母得到了只欠的那股东风?”
“也有可能是一个人。”
蓑衣人沉吟道,“宫主若是从未和你提过,要么她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要么就是此人完全没有恶意,可以绝对放心。”
蓝散将双手插入大袖,感觉脊背缓缓攀上一股冷意,那是一种自以为掌控全局,却现自己也身在局中,被锁定已久的震悚。
半晌抬眸,她神情恢复定静,“让沈镭把那份供词誊写一份送到诗社,我要把金座上的那人,逼出去。”
蓝散回诗社时,兀自思索着蓑衣人的话,浑然不知自己身影尽被收入立身青霄楼顶的徐麟眼中。
楼中并未点灯,他立身窗前,墨色竹纹长袍与溶溶夜色融为一体,玄色尽被吸入那双格外乌黑的眼,显出深不见底的莫测。
武雁声带着一名麒麟卫匆匆而来。那人风尘仆仆,靴子两侧皮革被马镫磨得稀烂,一见便知经历过长途疾行,他见到徐麟,咚一声单膝跪地,禀道:“侯爷,您要找的人已有音讯,我们的人正赶去紫府山!”
“好。”
徐麟转眸过来,“人一找到,即刻护送来都,不得有失。”
“是!”
麒麟卫领命退下,武雁声跟着松了口气,“幸好主子坚持,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徐麟唇边挑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收官了。”
贞武元年中秋,儒生们几家欢喜几家愁。会试放榜,前三名分别是吕焕章、谈贤、杜圭璋。
吕谈二人在儒生中颇有名气,上榜都在情理之中,但杜圭璋却是闻所未闻,猜测该是地方选上来的儒生。
杜圭璋正是都不愁,团圆佳节又逢喜事,本应好好热闹一番,蓝散有意让他远离险境,便未在一块儿过,只叫6隽派人去都家兄弟的客栈传信。
都不愁恭敬接了,拆信只得五字:待尔上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