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李偉和安蕎想到了一塊兒去。
他的片子,雖然一開始只是安蕎布置給他的一項考核任務,如果考核通過了,他就能成為安蕎的學生。
但拍著拍著,這件事早就不是最開始所說的那樣帶有功利性。
在他的片子遠遠沒拍完的時候,安蕎就透露了收他為學生的意思,而他在壩上這段時間的生活,也讓他的片子呈現出了一種自己都不曾預想到的質量。
在安蕎的幫助下,這部片子就快要完成了。現在要做的,無非是再修修補補,讓它盡善盡美。
他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跟著孫家父子一起上了車。
越野車在泥潭之中如履平地,一溜煙消失在了村中小路上。
蘇德手中的一瓶藥正好也又灌完了,安蕎回過神來,從地上拿起藥瓶子給他換上。
他雙眼鎖著她的一舉一動,兩人已經落了單,卻沒有什麼說話的意思。動作雖然默契,然而沉默醞釀在大雨之中,氣氛跟雨霧一同壓下來,鋪天蓋地。
藥水在瓶子裡徘徊逗留,慢悠悠下不去。
安蕎拿打火機給瓶頂燒開了一個口,大氣內外聯通之後,液面才順利地快下降著,把生命的希望灌注進身旁那匹可憐的小馬之中。
火機都掏出來了,就沒有放回去的道理。
雨太大,她掏出來的煙點上就滅了,幾番嘗試之後,只能把煙藏在帽檐下淋不著雨的地方,不從嘴裡拿出來。
她自己抽上了,又拿出一根塞進蘇德的嘴裡,抬手給他點上。
兩個人都抽著煙,不合時宜的沉默也就有了個故意為之的藉口。
安蕎當然知道,他心裡不舒服的原因是什麼。
他把她當作自己人,也把她的學生當作自己人。但在最關鍵的時刻,她制止了李偉的出手相助。
只是幫這麼簡單的一個忙而已,她都不肯。
而此時此刻,旁的人都已經離開了,安蕎還是沒有跟他解釋的意思。
對他來說,馬和草原就是他生活最重的重點。可對她來說,拍好紀錄片,才是她和她的學生最該做的事。
這種取捨上的區別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
她信任蘇德對她的信任,所以,索性什麼都沒有說。她用此時在雨下的陪伴告訴他,他和他的馬在她心裡,當然有著一席之地t?。
幾瓶藥下去,小馬全身的血似乎都要換了一遭。
安蕎嘴裡叼著一根煙,時不時用手摸一摸它的脖子以示安撫。馬兒沒有什麼力氣,耷拉著腦袋,一感受到安蕎的靠近,就想依靠在她的身上。
等到最後一罐藥輸進了它的血管里,蘇德麻利地拔出它皮里的針頭。透明的藥液和血液濺出來了些許,又很快止住,跟雨水混在了一起。
他將針頭隨意地丟在了泥地里,自己則爬上了拖拉機的駕駛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