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地,顾慕飞猛然坐起。
如久久溺水的人百般挣扎,终于浮出漆黑的水面,他切实紧抓住手中的一切现实存在,贪婪地大口喘息。
伸手摸索,他首先点亮床头灯。
柔和的暖光刹那间冲破黑暗。灯光昏黄,占据满床头的一席之地,照出座钟的白金指针无情前进。
眼下正大概在凌晨四点。
黎明之前,现在正是一天中最为黑暗的时刻。
而顾慕飞浑身汗湿。从尖锐的耳鸣中,他闭眼冷静沉淀了数秒……
直到,不属于他的呼吸声渐渐入耳。
他这才回想起,今晚,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一张纯白的大床,丝绸在夜光中光调暗哑。贴合两人的体形,鹅绒被柔和轻盈,蓬松起伏。
苏梨就在他身边——虽然她像刻意般与他不能间隔更远。但属于她的味道仍充盈他的鼻腔,萦绕在他的指尖可及。
他心跳似乎略微放缓。焦虑与反复失去的压抑像犹豫的黑潮,不甘心就此后退。但他仍升起一种男人猎物到手后的平静。
至少……她是他的。
她跑不掉。
显然,苏梨一无所知,正怀抱安然满足的梦。
顾慕飞微微倾身靠近。指尖轻碰到她的颈侧,脉搏被他压制着跳跃,直到她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哼——
他这才满意地松开。
眼眸中咫尺,她柔顺的长发如水散开,覆盖满他的枕头。那是被他彻底占有后的凌乱。
他心底升起一丝掌控与征服的兴奋余韵——
但紧接着,这余韵就被梦魇的冷意反扑压过。
烦躁般潦草脱身,顾慕飞几乎像甩开过分燥热的床。就连苏梨都不能让他的心情平复。在床尾对面一整排的隐形墙柜前,他手撑住冰冷的大理石柜台,竭力压制住心口的矛盾震颤。
片刻之后,他缓慢而坚定地摘下杯架上的一只水晶短杯——
“咚”
。闷闷地,杯子竟掉在脚边的地毯上。
他攥紧拳头,缓缓平复呼吸。
又过少许,强自压制住手腕仍微微地震颤不已,再度,他又重新拿起一只新的水晶杯。
一手拎起银托盘上的水晶酒瓶,他先给自己斟满整整一杯暖蜜色的干邑。
……已经……多少年了?
……每次,都是从那条狭长、墨绿色的走廊开始。
空气里,雨气迷蒙。
他的呼吸里,拥挤填满消散不去的消毒水与夏日雷暴的潮湿底味。
走廊两旁是一扇扇完全相同的、紧闭的墨绿色窄门。
而他一身纯黑西装,黑衬衣,漆黑的领带,像为谁人服丧送葬,一路默默前行。
走廊里回荡着他黑皮鞋空旷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