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麟从善如流,将酒碗搁回她手心。
蓝散满意地笑起来,下一瞬笑意僵在脸上,那人俯身就着她手,将碗中酒喝了个干净。
她目瞪口呆,半晌一声哼,伸手夺过宝贝酒壶,返身坐回窗上,问:“夏勍尧怎么样了?”
徐麟视线落于窗前美人,一心二用,“此事最终的处置,估计要拖到峡江之战分出胜负。”
蓝散望来的视线含着隐忧,“战船没了,你打算怎么办?”
“兵者诡道,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徐麟轻松自若,“不是你在《麟钤》里说的吗?”
蓝散微微一怔,没想到那本留在真州侯府的兵事杂记,被徐麟带在了身边。
她忽然想起徐麟说,当日离开真州时,他从暖阁带走了三样东西,其中一样是她的棋,第二样既是她所录撰的《麟钤》,那最后一样是什么?
徐麟知她所想,笑意神秘,“最后那样,等中秋说与你听。”
蓝散笑应了,“有一件事,你应当知晓。”
“君不器昨夜去了乾安宫,听说扯了一气什么紫薇晦淡,廉贞失地,羊陀七杀,话里话外都是凶险。”
她眼中笑意缓缓隐没,“神策不是麒麟,你这次出征,一定要多加小心。”
徐麟走到窗边,“此人不在你掌控之中?”
“他是前朝钦天监正,棋仙尹鹊岚的师弟,热衷权势,心术不正,因扰乱朝纲被先太祖不喜,逃亡路上险被流寇打死。姑母救他本是无意,虽然是根搅屎棍,用好了也能撬动不少东西,于是便让他去了庆王身边。”
她目睫淡影下的眸光沉静下来,“那是个头重脚轻的墙头草,被你威慑失了势,自然要去攀别的高枝,姑母临终前交待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他,可惜此人十分谨慎,我的人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
“别的高枝,”
徐麟眸色幽深,在她美酒入喉时俯身吻上,将醇酒和美色一并夺了,起身时问:“是明屏恶?”
她因着失神,在竹叶间漏下的碎光中松开手,任酒壶跌落松软的泥土,半晌回神,将口中残酒咕咚咽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什么。
“算了。”
徐麟见她两颊飞妍,不想让无关人等破坏他们难得的时光,在混合着清苦竹香的酒香浮上来时,他微微仰,任她捏着自己小指,细细碎碎地吻她。
徐麟乌眸始终看她,像不为所动的清冷神祗,直到她娇喘连连,抬起水涔涔的眸,他方直起身,手臂揽上她腰间,“刚刚喝了几碗?”
“三碗。”
蓝狐狸的脑袋瓜晕,一时没反应过来,难得老实一回,后来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问时,已然迟了。
随着昌平坊八百楼馆间的绚烂灯火相继熄灭,寅时的汉清河终于凝寂下来,水面上随波浮动的胭脂水粉在月色下泛着靡丽柔光,与之相较,停靠在岸边的乌篷船未免与周遭烟花浮华格格不入。
幸好深夜,无人探究船头垂钓的怪人,蓝散这次没登船,在丈外的岸上停步,大氅宽帽掩下大半张脸。
反射着月光的鱼线仿佛悬浮于夜的剑光,蓑衣人声线清琮,“皇上今日秘见我,让我寻个由头,将此次南伐粮草押后。”
蓝散目色陡然凌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皇帝当真不惜损兵折将,也要置徐麟死地?!
“徐麟没跟你说?”
那人言语中带了些许意外,“神策军今日大点兵,元帅周青海病卧,未能前往。如果周青海无法参与南伐,徐麟径握三十万重兵,来日凯旋,就是大晟实权第一人,龙座之上再无皇帝。莫说当今皇帝,就是心贯白日的君子,也不可能不往别处想一想。”